Deep into the Pages

最近这几年，我有一个特别强烈的感受，我们好像突然都变成了心理学家。社交媒体，到处都是心理学术语的狂欢，有点久病成医的感觉。如果你男朋友不想陪你，那他可能是“回避型依恋”；如果你和同事吵架了，对方否定你的观点，那你肯定是被“煤气灯操纵”了；如果你的前任很自私，那不用问，他绝对是“自恋型人格障”；甚至连我们不想做某件事，都能理直气壮地说：“这是我的边界。”这些词汇给了我们一种错觉，好像只要贴上一个标签，我们就能理解复杂的人性，但有没有一种可能，这些满天飞的术语，不仅没有帮我们解决问题，反而成了我们逃避真实沟通的挡箭牌？最近在收拾收藏的2025书籍的时候发现了这本《Psychobabble》感觉就是在揭露这个问题，看来这玩意也是个全球现象不只是中国。书名 Psychobabble 本身就是一个讽刺，指的是那些听起来很专业、实际上空洞无物甚至被误用的心理学废话，这种新词用法作为书名不是第一次了，之前那本封面一坨大便的书你还记得吗。作者 Joe Nucci 是一位持证心理咨询师（LPC），他在书中毫不客气地向这种流行心理学开了一炮。这本书做了很多去伪存真的还原，我根据开头的举例对照列举几个：比如 “Gaslighting”（煤气灯效应）。现在只要有人反驳我们的记忆或观点，我们就觉得被 Gaslight 了。但作者提醒我们，真正的煤气灯是一种严重的、系统性的心理虐待，目的是让人怀疑现实。而日常生活中，伴侣记错了事情、或者单纯的意见不合，那不叫虐待，那叫人类的正常分歧。 滥用这个词，只会让真正的受害者失去被看见的机会。比如 “Boundaries”（边界）。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章。现在很多人把边界当成控制别人的武器，你不许对我大声说话，这是我的边界。但作者一针见血地指出：边界是关于我会做什么，而不是关于你要做什么。 边界是你对自己的保护，而不是用来改造别人的工具。甚至对于 “Everyone Should Go to Therapy”这种看似政治正确的观点，作者也给出了反驳。他认为，把所有生活中的痛苦都病理化，认为只有专家才能解决，这本身就是一种对人类自愈能力的低估。读这本书的过程，是一个让自己不用用所谓的专业术语去甩锅的过程：有时候，你的前任可能不是自恋狂，他只是个单纯的混蛋；你的朋友可能不是神经多样性，他可能就是有点尴尬或粗鲁。更是一次必要的清醒，它时刻提醒我们不要用冰冷的术语去代替鲜活的、具体的、有时甚至是一地鸡毛的人际关系。 毕竟，我们是人，不是行走的病历单。不仅对于心理学这样，其他学科我认为也是类似的，包括之前我推荐的关于利用数据做手脚的，希望有更多类似的开炮让我们清醒。

关于职场，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一种集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。仔细回想一下，你有没有觉得以下这些事情，其实是非常荒谬，甚至危险的？ 整天忙得不吃饭，觉得这是敬业； 半夜醒来，脑子里想的不是美梦，而是明天那场该死的会议； 把自己精力最充沛、最聪明的那部分都贡献给了工作，回家只剩下一具疲惫的躯壳； 因为“太难安排时间”而放弃锻炼，甚至放弃去看医生； 把孩子和爱人的关心当作干扰，不耐烦地说一句：“抱歉，亲爱的，我正忙着呢。” 最可怕的是，我们心里默认：这就是正常的工作。 我们普遍认为，工作本质上就是一种剥削性的交换：我们为雇主掏空自己以换取金钱，我们咬牙忍受周一到周四的疲惫，只为了在周五晚上回血。想想看，这难道不是一种巨大的悲哀吗？如果一个身患绝症的人能多活几天，他会毫不犹豫地用所有钱去换取陪伴家人的时光；而身体健康的我们，却每天都在用陪伴家人的时光去换钱，同时祈祷日子过得快一点。这就是我们日常的窘态。在我们的认知里，工作从来不应该是快乐的，它只是一种必须忍受的苦难。但在这种集体性的绝望中，我最近看到了一本书，它的书名简直像是一句挑衅：《Today Was Fun: A Book About Work (Seriously)》看到这个标题，我的第一反应是：这作者是在开玩笑吗？还是在熬这种岁月静好的毒鸡汤？作者写这本书，恰恰是因为她看到了我们感受到的那种痛苦。她认为，我们之所以觉得“工作=痛苦”，是因为我们把工作设计成了那个样子。这本书并没有教你如何逃离职场，也没有教你如何像机器一样提高效率。相反，它直接挑战了那个最根深蒂固的信念：除了绩效，我们在工作中是否还需要追求快乐？作者认为，选择高绩效而牺牲快乐，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。所以她在书中试图通过一种充满灵魂、真实且人性化的方式，去重新连接我们与工作的关系。她提出，工作不应该是一个让我们消逝的地方，而应该是一个让我们感到活着的地方。作者试图告诉我们：如果在一天结束时，你无法说出“Today was fun”，那么这一天可能真的出了什么问题，不是你不够努力，而是工作的方式错了。如果你也对那种开头的生活方式感到厌倦，如果你也想知道除了忍受之外，工作是否还有另一种可能，那么这本书或许能给你一些不一样的视角。毕竟，我们一生中大部分清醒的时间都在工作，如果它不能变得有趣一点，那这笔交易，我们亏得太大了。

最近读了这本很有意思的新书，叫 《Team Intelligence》，两百页左右，不厚，来自Jon Levy，但这次的播客节目却是最长的，因为这本书信息量很大。说实话，关于领导力和团队管理的书，市面上真的太多了。大部分时候，这些书都在教我们怎么成为一个超级英雄般的领导者（各类商学院），或者怎么把一群牛人凑在一起干大事。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这样：你要通过考试，你要拿第一，你要成为那个最聪明的人。但这本书中的观点，却结结实实地给了传统认知一记耳光。先说个大家都熟悉的话题：MBTI，前一段还在群里有过讨论，我也是前一段做了人生第一次的MBTI测试，要不然我没法回答现在大家见面聊两句就开始问“你是i人还是e人”这类的问题，很多公司甚至用性格测试来通过筛选简历或组建团队（前一段还有这样一个热搜我记得）。我们总觉得，只要把性格互补的人放在一起，或者把一群高智商的人凑一块，化学反应自然就会发生。作者在书里直接泼了盆冷水：这些性格分类很有趣，但在预测团队表现上，其实没多大用。他提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概念，叫Super Chickens效应。简单说就是，如果你把一群生产力最高的“公鸡中的战斗机”放在同一个笼子里，结果并不是产蛋量翻倍，而是它们会为了争夺地位互相啄斗，最后甚至把自己啄死，产蛋量反而不如普通鸡群。这太像我们现在的职场了。我们拼命招募那些简历最漂亮的明星员工，以为全是全明星阵容就能赢，结果往往是内耗严重，谁也不服谁。这本书的核心就在于，它让我们把目光从个人智能移开，转向团队智能。作者觉得，我们过去对Leader的定义可能都错了。传统的Leader是那个站在前面挥斥方遒、无所不知的人。但在现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，这种英雄式的领导反而成了瓶颈。真正的Team Intelligence，不是看领头的那个人有多聪明，而是看这个团队能不能共享注意力、能不能在压力下保持同步。书里有很多这样反直觉的时刻。比如它会告诉你，为什么有时候团队里甚至需要一些看似平庸但善于连接的人，而不是全是尖子生；为什么大家关系太和谐有时候反而是团队失效的信号。读完这本书，我最大的感触是：我们可能花了太多时间去想“我该怎么变强”，而花了太少时间去想“我们该怎么变强”，因为我们关注那些让我们觉得未来会比现在更好的人，是不是有点意思。如果你也对那种教条式的管理书腻味了，或者正陷在团队内耗里怀疑人生，不妨翻翻这本《Team Intelligence》。它不一定能给你标准答案，但肯定能帮你换个脑子。

今天分享的这本书作者是Walter Isaacson，特别擅长写人物传记，最为大家所知的就是乔布斯传了，我估计应该有很多人都是买了还没有看完的，不是懒而是因为特别厚，但今天我分享的这本只有80页，只讲下面一段话，是不是阅读压力很小了。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-evident,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,that they are endowed by their Creator with certain unalienable Rights,that among these are Life,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.上面这段话摘自美国的独立宣言，明年就是独立宣言发表250周年，所以这本书就是要讲讲这段话到底怎么回事，是不是有点意思。当然也许你会说美国独立宣言管我什么事，或者说这个独立宣言在当今的美国还有什么意义，这些问题我解答不了，我只是拿出来给大家自己分辨思考。

前一段有个新闻，内容是马斯克说比Wikipedia还想强的Grokipedia大概推迟到周末就发布了，这个产品在当时也是引起非常大的热议。马斯克早就看维基百科不顺眼了，嫌它太左，不够中立，看不惯就取代，所以他就基于他的Grok模型搞了一个“Grokipedia”，打造一个他认为真正中立、追求真相的知识库，以此来取代那个被他视为已经被意识形态病毒侵蚀的维基百科。很凑巧的是，也就第二周维基百科的创始人Jimmy Wales出版了一本名为 《The Seven Rules of Trust》的新书，当然这本书不是特意针对这个Grokipedia了，但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看，就很有意思了。 在这本书里，创始人通过复盘维基百科这20多年的生存之道，从侧面回答了一个核心问题：在这个极度撕裂、充满虚假信息的时代，我们到底该如何建立中立和信任？马斯克用实际行动给的答案是：人是有偏见的，所以由人编辑的维基百科必然有偏见，得靠AI来纠正。但创始人在新书中给出的观点恰恰相反。他认为，信任恰恰建立在人的互动之上，建立在那些看似低效的争论和妥协之中。 书中提到了维基百科最核心的一条法则，也是书名中所谓七条法则之首：Assume Good Faith。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无力的鸡汤，但在创始人看来，这是互联网社区能存活的基石。当你看到一个人修改了词条，哪怕他的观点和你截然相反，你首先要假设他是为了让这个词条更好，而不是为了搞破坏。正是基于这个假设，维基百科才演化出了一套独特的中立观点（NPOV）机制。所谓的中立，并不是所有观点的一半对一半，也不是机器计算出的绝对客观，而是承认分歧的存在，并把所有重要的观点，按照其在可靠来源中的权重，诚实地呈现出来。 创始人还说信任不是一种结果，而是一个过程。维基百科上那些关于争议词条的讨论页（Talk Pages），虽然充满了人类的争吵、站队和妥协，但正是这种痛苦的共识达成过程，才赋予了结果以可信度。马斯克可不要这个过程，他要的是AI直接给出的真理。理念的冲突再次呈现。 那么在维基百科这个大家都认为是知识库的领域，老派的，依赖人类协作的模式还能走多远？是会被Grokipedia这样的AI降维打击，还是会因为保留了人性而显得愈发珍贵？ 也许，答案就在书中，也许还需要我们每个人去投票。